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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人節當天我問同事為何人上了大學後便很少慶祝愚人節,同事回答我:「因為每天都是愚人節。」

 每天都是愚人節?似乎是句適合用來詮釋Roy Andersson人生三部曲的一句話。我在愚人節前後跑了三趟電影院,看完了《二樓傳來的歌聲》、《啊,人生!》、《鴿子在樹枝上沉思》三部片子,影片放映過程中總是能聽到觀眾的竊笑聲,片子結束後,走出影廳還能聽到觀眾討論Roy AnderssonIngmar Bergman的比較。點狀敘事讓我覺得自己好像看了一連串廣告剪輯和舞台劇排練,嘴角上揚的同時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每顆鏡頭都比政論漫畫還寫實,把觀眾單純上戲院附庸風雅、找樂子的小確幸掐碎了。

 

小確幸一:觀賞酷刑的樂趣

 

大概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愛看酷刑,但沒人敢否認的是人們的眼睛總是追逐著刺激,追逐他人的苦痛,以此樂趣撫平慾望,肯定自己。水果日報、社會新聞、射擊遊戲、推理小說等等。《啊,人生!》中吃著爆米花觀賞被告被送上電椅,《鴿子在樹枝上沉思》中身著西裝禮服的紳士小姐高舉酒杯觀看士兵以滾筒蒸燒有色人種,再到《二樓傳來的歌聲》中觀眾看著魔術師失誤切下來賓的腰。前三者除了第二項外,影廳現場的觀眾都笑了。三個片段間,使觀眾發笑的這兩個段落皆留給觀眾一個旁觀、偷窺的位置。電椅橋段攝影機擺在電椅室內,觀眾可以看到隔壁房間隔著玻璃大啖爆米花的眾人,好像觀眾正在觀看另一群觀眾看一部處刑的電影,可是觀眾本身也在電椅室內見證極刑。魔術師片段攝影機放在舞台的布幕後,影聽觀眾好像在後台窺視前台的失誤一般,即使是樁慘案,人們還是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滾筒蒸人片段帶有歷史標記,以及觀眾位在兩個斷裂的鏡頭間,少了去責任化的偷窺情境,讓人笑不出來。

 

小確幸二:揶揄歷史及權威

 

從妄想靠壽星耶穌賺錢到看終身未婚的卡爾十二世與酒館小弟調情,原先輕鬆無負擔的幽默情節到了片末卻反而使人憂愁。看法官判案前先喝啤酒、精神科醫師對人生絕望,只顧開藥、一群像是董事會的人拿著水晶球看未來,這些橋段寫實到我摀著臉露出指縫,不忍卒睹。俄國吊死鬼、中國風納粹餐桌、被犧牲的下一代都在夢裡、現實的幻象間回來索債。

 

小確幸三:愛情與女體

 

吸睛三寶少不了的裸體、屍體、附體,這次的三部曲都具備了。(附體指名人推薦,或是名人消費,如:台北曼哈頓、台灣秋葉原、東方哈佛、喜劇版柏格曼)討論裸體之前,要先談談精神層面。愛情戲發面,導演算是不吝於給觀眾殺必死,一幕佛朗明哥舞教學情景,女舞蹈老師撫摸著男學員的身體,強勁的情慾追求伴隨著佛朗明哥鏗鏘有力的腳步和曼妙的手部動作,儘管只是女老師的單方追求還是讓人看得很過癮。少女幻想和樂手結婚一幕也是,儘管兩人沒有結果,單單看著內景窗外飛逝的草木,欣賞如火車般急馳的新居,再看新人到窗邊向眾人致意,別出心裁的鏡頭設計已經足夠。然而,此三部曲的女體,卻非一般推崇的緊緻女體。裸身的胖女人及女上位為畫面視覺效果增添不同的趣味。在這裡,胖女人還有一身啷肉的女人才有正面裸露的權利。其中一幕床戲,死魚的腳色輪到枯瘦的男人,積極主動的位置為胖女人所有,剛看到著實驚恐,但看了一陣子後也覺得著實有趣。

 

捏爆小確幸,與幸一、幸二、幸三短暫分居

 

首部曲《二樓傳來的歌聲》中提到不知名的塞車,因為每個人都在同一時間往同一方向去造成的寸步難行,我想現今的台灣大概也正面臨功利塞車、大數據塞車、大學排名塞車、科技軍備塞車。另一方面也像片中有人拖著比自己還高的行李(外加高爾夫裝備)拼命往出境口衝。既視感太強,太多畫面都讓我有déjà vu(發現太多文青只認得外文,不認得中文,因此有必要雙聲道重複兩次),似曾相識讓我笑不出來,只能在心中哼起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感受淡淡的哀傷。塞車伴隨而來的抗爭也是,人們拿繩子鞭笞的前行之人前進,經過多次政權輪替的台灣人一定感觸良多。如果說首部曲的主軸為在犧牲與憐憫間前進,二部曲便是在夢境與幻想間生存,三部曲則是鳥瞰人類的死亡。最終,沒有什麼能帶走,最愛的手提包和結完帳的啤酒三明治都一樣;最終,人類還是活在眾人對於星期的想像間,劇情繞回第一集人類在同一時間朝著同一目標前進的主題,人不是活在個人的想像間,而是在眾人的共同想像間活著。對,人生不是一個主角的故事,而是人生這名人類共有主角想像出的故事。愚人節不是一個人在日曆上圈選的日期,而是許多人的想像投射出的共同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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