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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才能經營好一間店?直到昨天之前,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蛋糕好吃與否,環境整潔與否,一直以來我只專注在店的內容本身。偶爾賣些盆栽給喜歡店內擺設的客人已是我最大的副業。我以為好吃的食物與舒適的環境便能留住客人,滿懷著自封為全能家政婦的黃臉婆心態,天真地誤以為能單憑廚藝與家事馴服老公。

  我從來就沒在乎過客人,大概。

  上午,費克開了個迷你會議,討論該如何拯救五月的業績。

  工讀君建議在飲料單中增列咖啡。駁回。

  國考君提出增設二手書寄賣服務。封殺。那是你自己想賣參考書吧?

  德敏說,既然不打算採用銷量佳及獲利高的咖啡提振營業額,就必須靠改善現有餐點及提升費克知名度來培養新客群。

  我明白不賣咖啡一事使服務生處境艱難,雖然教過大家如何向客人解釋咖啡的氣味將如何破壞纖細的費克甜點在味蕾上舞出的多層次滋味,歸根究底,仍是我個人對咖啡的厭惡與不屑。

  下午,我去了溫州街考察,三家吃下來,我開始懷疑生意好的要素或許是地段,而非手藝。大概,過去我在圈內的人氣,也是因為佔據了大衛這個黃金三角窗,而非我的個人魅力。

  不靠人潮而活的,大概只剩苔蘚了,即便是神,也須仰仗人的祈求方能存在。

  把費克開在德正街不是我的本意,至今我仍然不喜歡這街名,麗水街才是我心中的夢幻街名,當然,沒人出資我租不起。景中街也不賴,甚至有傷心咖啡店之歌加持,可惜原址已有著名的咖啡館。雖然費克並非咖啡館,但我也不想與強敵比鄰。德正周邊確實人潮有限,但離捷運站不算太遠,租金也便宜,應該是可以靠口碑維持的。

  走到新生南路時,下起了雨,不想讓黑魔女淋濕,只好鑽進地下道。我恨公館,這裡大概聚集了全台北的慈善團體,而這陣雨大概把所有徘徊在地下道出入口的募款義工全趕進地下道了。伴隨著Pretty Woman的旋律,氣沖沖地踩著高跟鞋,我打算用鞋跟擊地的鏗鏘回音嚇退他們。現在的街頭藝人十分上道,懂得如何挑歌奉承路人,我折返了回去,抽出一張壹佰,撥開幫那歌手打拍子的人群,卻怎樣也找不到放零錢的帽子或銅罐。那孩子已經開始唱起Rhythm of the Falling Rain,人群中已有人捧著胸前掛的募款箱靠近我,無計可施,我將手中的紙鈔迅速塞進那孩子胸前的口袋後,抱緊黑魔女,轉身遁逃。

   想起地下道口與捷運站還有些距離,我邊踩著階梯,邊從包包中抽出針織衫,打算用來保護我珍貴的席琳包。突然,後方有人捉住黑魔女的一角,是地下道裡唱歌的那孩子。那孩子向上遞給我ㄧ把陽傘。

  沒理由拿別人東西,我表示。

  不是別人的東西,那孩子這樣說。那是用一百元紙鈔換來的傘。

  那孩子說,他不是在賣唱,而是在幫街友募餐費,累了才躲進地下道唱歌。我問他,怎麼不向我募款?他卻回答,已經拿到款項了。

  這孩子竟把我給他的打賞費充作捐款了。

  我告訴那孩子,我會快去快回,買好傘後,馬上就將陽傘送回地下道。他笑說不用。朋友很快就來,他說。俯視著他,讓我覺得自己真是個卑鄙的大人。

  你不想讓包包淋溼吧,那孩子留下這句話,幫我撐開傘,笑著瀟灑轉身走下階梯,回地下道內。

  要是這孩子能長點肌肉,或是體態再豐腴點,這大概就是能向德敏他們炫耀的豔遇了。

  回到費克後,換上工作服,整理出過去客人最常尋問的甜點品項,其中千層派最快售罄。千層派製作程序簡單,卻需要不斷煎餅皮,所以我的產量不多。手巧的德敏或許能做出漂亮的餅皮,這樣就能提升千層派數量。還沒考察完的店家,就麻煩德敏女友就近幫我ㄧ探究竟。國考君說,只要讓他在考上特考以前都能免費來店裡吹冷氣,他就幫忙架網站。工讀君說,希望我能加開製作生日蛋糕的服務,同時他預約下週的檔期。

  費克存續的每一天,仰賴著大夥對我的寬容,即便好言好語裡摻了虛假,我也依然呼吸著。

                           

                       虹 in Felice & Clitor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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