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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妓的題材廣泛地出現在許多作品中,例如日本電影《祇園戀曲》、《惡女花魁》,甚至少年漫畫《銀魂》當中,也有她們的蹤跡。對於日本文化來說,女人之於藝妓,似乎就像男人之於浪人;兩者存在於紙本、膠捲間共同透著一抹命定的哀愁,以及在現實中跌跌撞撞並再度爬起的不懈。另一方面,西方國家也出現了不少描繪藝妓的作品,如改編自美國作家小說的電影《藝妓回憶錄》及義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歌劇《蝴蝶夫人》。後者雖著眼於悲劇的愛情故事,但兩者的共通點是,我們可以從選用藝妓作為女主角的身分,看出西方人對日本藝妓的高度興趣,及賦予藝妓這項職業「具有魅力的」、「神秘的」等形容詞作為代表。尤其,二戰後,藝妓又成為了美國大兵看待日本的一大焦點:「對美國大兵以及他們在美國的親友來說,現在的情形與幾個月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雪中撐著陽傘的優雅藝妓,替代了藏在熱帶叢林中的猿人。」(p.142擁抱戰敗。約翰道爾。三聯書店。)

  在《祇園戀曲》中,榮子的訓練老師告訴所有的訓練生:「外國人來日本,想看的就是富士山和藝伎。」從這裡透過日本電影的台詞,驗證藝伎在外國男性眼中等同於日本名勝代表的重要地位。但另一方面,《祇園戀曲》中卻沒有明確指出日本男性如何看待藝妓的台詞。相反地,在美國片《藝妓回憶錄》中,卻讓討厭藝妓的日本商人伸江給出藝伎「只管跳舞」的評論。這樣的評論對藝伎來說當然是過於武斷、片面的,但在西方導演的鏡頭下,捕捉藝妓表演的橋段,我們的確也只看到舞蹈本身、飛旋的扇面、閃動的眼眸。而在溝口的長鏡頭下,除了精緻的舞蹈本身,還捕捉到了日本男性與旁坐藝伎的互動。當西方視野將所有視線集中在爲藝伎的技藝喝采時,東方視野捕捉到的是披著文明外衣的原始慾望。儘管《祇園戀曲》中並未以人物之口對日本男性對藝伎的看法多加評論,只此一個鏡頭就讓「以藝包裝性」的男性意圖現出原型。

  關於藝妓如何看待自己,兩片的著眼點也相當不同。《藝妓回憶錄》中,豆葉認為藝妓「不是妓女,也不是妻子」,是獨立於兩者的超然存在。這聽起來有些詭辯,因藝妓與旦那之對價關係,有如妓女;而兩者之關係,形同「專寵」(p.105)。對小百合來說,成為一名藝妓是她追尋愛的手段。這似乎是美國電影中常見的勵志故事,而不是現實社會的縮影。而在《祇園戀曲》中,榮子同樣希望真愛降臨,但對於工作確有不一樣的看法。溝口在電影中拋出了「人身自由」、「男女平等」等議題。藉榮子之口,爲藝妓提出了「若是客人侵犯自己的人身自由,是否違逆了憲法?」,及「脫下和服後,代表不是工作時間,應由男人服侍我們才是」等先進概念。根據當時的背景,二戰後GHQ在日本籌措憲法制定會議,並在新憲法制定後,以布告畫宣傳。其中憲法第二十四條便是「家長制終結,男女平等確立」。(p.342)同時階級制也被消除,沒有貴族平民、男尊女卑之分。藝妓看待自己,不同於西方觀點單純的美的化身,或者如豆葉般以與男人的關係來類比,隨著時代變遷,藝妓開始將自己的定位獨立於男人之外,而視之為一份工作。這份工作並非她人生的全部,而僅僅是她生命中的一個面向,一個需要以妝容覆蓋、壓抑自己陪客人灌酒的角色而已。

  最後,關於藝妓一職的難處,美國片只描述了一般性的人際問題,這僅僅只是藝伎版的職場較量。對於「性」的身不由己描摹不深。在地的溝口,藉由茶屋老闆娘與商人們聯合欺騙美代春的戲碼,巧妙避開憲法規定,使美代春「自願、自主地、非強迫地」交出自己的身體。這簡直就是劇組端出了一道血淋淋地真相,並狠狠甩了律法一巴掌。同時也指出不同於西方觀點中藝妓的存在只爲保持藝與美,藝妓的存在同時是高社會階層男性對性的滿足與商業上的道具。爲維持昂貴的裝束,藝伎需要金援才得以出門工作、討生活。西方對於藝妓單靠技藝便可自足的錯誤印象或許來自移居紐約的名藝妓中村喜春,但中村喜春本身家境優渥,是因興趣而投入藝妓一職(台灣立報。2004-1-7)。無論如何,兩片奇妙地在片中都使用了「百合」來陪襯藝妓。《藝妓回憶錄》中「小白合」是女主角的藝名,而《祇園戀曲》中美代春在家中考慮是否接受茶坊老闆提議一景,近景中一株百合伴著遠景背對鏡頭的美代春,百合的象徵寄託了男性對女性的期待。

 

 

參考書目:

《擁抱戰敗》。約翰道爾。三聯書店。

圖片來源: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8/81/Gion_bayashi_poster.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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