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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電影The Beauty Inside(台灣翻做「愛上變身情人」),講述每天睡醒都會變張臉的傢俱設計師金禹鎮與傢俱行員怡秀的愛情故事。The Beauty Inside的故事源自IntelToshiba2012年時推出的同名微電影,韓國改編電影的畫面色調、多處分鏡剪接,甚至前半部劇情全依循原作的拍法走。原作共四十分鐘,佔韓國版電影長度的三分之一。綜合以上兩點,電影版可說是忠於原作的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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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作的片名與內容來看,這個故事想強調的是「外在的變」對應上「內在的不變」。放進商業架構來看,以我這個科技原始人對IntelToshiba的瞭解,可以粗略得出「外在的變」指的是Toshiba的外裝,「內在的不變」則是Intel處理器。合在一起也可以理解成:Toshiba不只擁有美麗多變的外殼,內在始終如一、值得信賴(因為和Intel合作等等)。到此為止,這個故事還只是一則愛情小品(生活上、商業上都是),接下來的韓國電影則將這則故事推往另一個層次。

 

韓國版的原創部份從原作童話般的完結開始,探究了愛情的數個階段。相戀、爭吵、分手、沉澱,或是追憶,或是複合。這是一個不停止於「公主與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生活」的愛情寓言。任何人都可以是禹鎮,無論性別、年齡、種族、美醜,我們可以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想像一個和我們興趣、想法和我們相同的怡秀。真命天女怡秀有著和禹鎮相同的傢俱和音樂品味,禹鎮因而認定怡秀的想法會和自己相同,直到被怡秀指出他的自私。所以,和自己興趣品味相同的怡秀,並不一定會和自己有一樣的想法。那既然能因興趣品味相投而相愛,為何禹鎮不能愛上尚伯(或其他店員)?

 

禹鎮需要為愛情的來襲找一個解釋,他找到的解釋也是陷入愛情的每個人設想過的:命運與相似,因世上難以找到和自己那樣相似的人而將之歸為命運。他沒有想過的是這樣的相似可能僅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像及自以為是。怡秀也是如此,剛開始怡秀以為自己愛的是禹鎮「不變的內在」,分手後怡秀發現自己除了外在沒有改變外,內在每天都在變化,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自己未必是一樣的。到了怡秀聽父親說出對過世妻子的想法後,怡秀才明白自己因面對禹鎮的「變」煩惱時,禹鎮也正對自己的「不變」而煩惱。

 

怡秀面臨的困難是「這麼愛他,卻記不住他的臉」,這句話聽起來好熟悉,通常是熟女回想初戀時說的台詞,但對怡秀來說,卻是無法辨識出戀人的無奈。因兩人的交往過程均是由禹鎮來「認出」怡秀,怡秀從來就無法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他。那麼,怡秀愛上的到底是什麼?怡秀愛上的「內在」究竟該如何判定?電影以同一個男聲作為禹鎮的OS好讓觀眾能辨識出禹鎮,但在怡秀的觀點,禹鎮每次出現都是一個全新的陌生人。有時禹鎮只能講日文,有時禹鎮只能說捷克文,有時禹鎮甚至無法說話。沒有了外在行動作為定義的材料,內在只成了紀錄事件的黑盒子。於是乎,人只能以記憶來想像、組裝黑盒子裡的內容,怡秀愛上的內在是一個想像的內在。

 

兩人分手前的愛情是自以為是的愛,自以為對方也和自己想的一樣的愛,自以為自己是為對方著想的愛。日本漫畫有句文藝的說法是這樣:「愛情流動的速度不同步」(出自《菜乃花的他》),禹鎮和怡秀遭逢的難題也能用這句話來解釋。他們並非愛得不對等,而是一下讓愛情奔流,一下又自以為是地想為了對方而否絕自己的心意,一下大洪水,一下鬧旱災。「為了他好,我應該離開」和「我喜歡的是他的內在」這些說法都一樣惱人,一樣自以為是。

 

生命的結束並未終止於心搏停止的剎那,愛情的結束也並未終止於兩人分道揚鑣的片刻。只要有人還持續懷念著,緬懷舊愛,愛情的餘溫便會持續繚繞。編劇最後將「睹物思人」升級為「睹物認人」。頭一次,怡秀認出了禹鎮,既然外在不停改變無法辨認,內在又無從辨認,劇情只好安排怡秀從禹鎮製出的傢俱辨識出他(就說作品是人的延伸吧)。

 

觀看整部影片的過程中,我ㄧ直不斷想著內在/外在、變/不變在愛情中的位置。沒有外在,人無從知曉內在,這邊指的外在不只是外表,還包括行為舉止、言談、創作出的物件等等。人們找尋對象追求「內外兼修」的同時常忽略自己除了想像,從來無法觸及內在。人們有時將言談歸類於內在,但從禹鎮看來,外在身份將改變人說出來的內容。另外,愛情間吊詭的是一方面希望品嚐各種愛情,每天都要有驚喜(變),一方面又希望海枯石爛都不要變心(不變)。我想愛情裡終極的不變就是愛的結構,人明知如此,卻甘願循環往復地經歷再經歷。怡秀的每一天便是這樣循環往復得愛上,禹鎮也是每天調整全新的自己,陷入同樣的愛情。

 

「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都會愛上你。」怡秀在這句話裡接受的不只是想像中的禹鎮內在,而是禹鎮這個人可能表現出的千百種樣態。又或是,句中的「你」是愛情,無論愛情以任何姿態存在著,人們都有辦法能找到它,並一次又一次,愛上愛情。

 

 

 

圖片來源: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zh/thumb/a/af/The_Beauty_Inside.jpg/220px-The_Beauty_Inside.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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